電熱器的溫度。

 

 

初春寒雨雙人床的房間,大概低溫了一週,自從男人出國去開始,不過幸好有電熱器。

他們有一台一模一樣的電熱器,因為他發現她家裡的電熱器還滿好用的,興致一起就跑去買了一台。

「雖然小小一台,還滿暖和的嘛。」男人以欣賞的眼神讚嘆著。

因為購買的時間相差一年,雖然是同一廠牌,男人的電熱器還是比女人的聰明,新款式多增加了室內溫度設定,而女人的電熱器,只有強弱的按鈕。

熱戀時,兩台電熱器倒是很少在寒流的夜晚同一天一起使用。

偶而,男人會睡在女人家,女人便按下那個「強風」按鈕,直到兩個相擁的人都覺得口乾舌噪,才轉成「弱風」;偶而,女人窩在男人家,溫度則設定永遠的20度,不過一到午夜某一刻,溫度還是略嫌乾燥,有時會稍微關掉半小時。

男人回國前的那天半夜,寒流剛走,她獨自一個人在家看電視,忽然發現男人的前任女友出現在旅遊節目上,正述說某年夏天去普羅旺斯渡假的故事,鏡頭照出一整片空空闊闊的藍色海灘與穿著泳裝的各國膚色的男女。

主持人開玩笑問她:「那是什麼時候的事?跟誰啊?看起來好像充滿甜美的回憶?」

電視上的女人攏了攏頭髮微笑回答:「好幾年前啦!是跟當時的男朋友一起去的。」

她看著電視上普羅旺斯的夏天風景,怔怔地發起呆來,順手把電熱器按了又按,開了又關。突然覺得,她和他的電熱器,就好像兩個人的感情方式。她只懂得感情的強烈與低氣壓;他則習慣在開一下子「強風」後,立刻維持情感常溫。

出國出差一個禮拜,他,沒打過一通電話回來。

女人想起男人按著電熱器按鈕的手,非常溫潤,瘦瘦長長,基本上是看不見骨頭的,只是那雙手撫摸女人身體按鈕的時間,總是比跟觸摸鬧鐘按鈕、手機電話按鈕、電腦按鈕、車門按鈕、公司大門按鈕的時間短。

這個男人,是女人多年以來第一次在冬天發生的戀愛,終於迫使怕冷的她瞭解這台電熱器與雙人份體溫的結合,可以在寒流的深夜取暖到什麼程度……至於電熱器的新使用者,她想,他還不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