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—— 無罪的罪人

 

  朝思暮想的暗戀,是最美也是最痛苦的感情,明明朝夕相處,卻只能在幻想中相親相愛。Jessica對主管沈柏康正是這樣的感情,可是,他不懂。她掙扎,該不該讓他知道。

 

 「Jessica是個喜歡做白日夢的小女生。」每次她一晃神,沈柏康總是這樣說她。她通常會假裝生氣,耍賴要沈柏康請客道歉。即使只是兩人一起喝一杯咖啡,她也會甜蜜得像被追求。

 

  已婚的女同事看穿她的心思,在一旁敲邊鼓:「Jessica是個可以當太太的好女生。」

 

  她常懷疑,沈柏康上輩子會不會是一棵樹?或是一隻鵝?對於她的愛慕和別人的暗示竟然無動於衷。

 

  老大姊傳授她錦囊妙計:「女追男,隔層紗。」

 

  她嘟囔:「那多沒尊嚴。」

 

  老大姊罵她笨:「當然要有技巧。」

 

  她不屑的說:「我最討厭玩心機。」

 

  老大姊說:「沒有心機,沒有老公。」

 

  像她這樣平凡的女生,就注定不能被一百分的男人追求嗎?她好羨慕沈柏康的女朋友白皓然,她甚至願意向小美人魚看齊,用她的聲音去交換嚮往的愛,這絕對是一個佔便宜的交易。

 

  「我當你的二號女朋友,好嗎?」老總慶生,鬧到捷運已經收班,沈柏康送她回家,她仗著酒意開口。

 

  沈柏康搖頭,「小女生想談戀愛啦,阿伯可以幫妳介紹。」

 

  她也搖頭,任性的說:「我不要別人當我的男朋友,就要你。」

 

  「我們家皓然是個大醋缸,絕對會酸死妳,連帶我也會受害,勸妳不要自傷傷人。」他們平常輕鬆習慣,沈柏康以為她在開玩笑。

 

  「我是認真的,我可以不要名份,當你的地下情人。」她的頭很痛,但意識清楚。

 

  「我不願辜負妳或皓然任何一個人,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。」沈柏康停下車,摸一摸她的頭,「到家了,好好睡個覺,醒來後,妳會忘記說過什麼話。」

 

  「我不會。」她湊上嘴要吻他,他尷尬的撇過頭。

 

  「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?」他的拒絕太殘忍,她的心碎了。

 

  「不一樣的喜歡。」沈柏康鄉愿的說。

 

  「反正不是愛,我懂了。」她猛點頭,失魂的推開車門。

 

  「不要想太多,我會幫妳找一個更棒的。」沈柏康送她到門口。

 

  她關上鐵門,立刻換上一張頑皮的鬼臉,得意的高喊:「愚人節快樂!」

 

  沈柏康大笑,如釋重負。

 

  是玩笑,也是測試,她確認除非白皓然自動退場,否則沈柏康絕對不可能變心愛她。但是愛情像衣服,愈難到手愈渴望,她管不住自己想要他的心。

 

  隔天上班,同事一樣嘻笑,沈柏康的眼神和她交會時坦然如常,她寧願他閃躲,至少表示對於她的訊號,他並不是完全無知。

 

  兩星期後,從別人口中得知沈柏康要換助理的消息,她當場哭成淚人,他竟然這樣不珍惜她!踏出校園以後,她就跟著他,三年了,沒有愛情也該有共患難的同事之情,他就這麼討厭看到她嗎?

 

  她賭氣遞辭呈,沈柏康一臉驚詫。她憎恨他的踐踏,「不等你炒我魷魚,我自己走。你要換助理,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。」

 

  沈柏康恍然大悟,知道她的職務即將調整的人並不多,但祕密和壞事一樣都傳得特別快。他一笑,「沒有人要炒妳魷魚,是老闆肯定妳可以獨當一面,所以我才換助理。恭喜妳,扶正了。」

 

  為什麼愈在喜歡的人面前愈容易出糗?這一刻她真希望她不是她自己。她不知該笑或該哭,假裝生氣的說:「喔!現在才告訴我,是不想幫我慶祝吧?小氣巴拉!」

 

  沈柏康慈愛的摸一摸她的頭,像安撫亂發脾氣的小孩。她心酸的想,白皓然一定比自己成熟吧!當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。

 

  她喜歡他喜歡得好無措,努力將感情移轉給工作,愈進入工作她就愈想要沈柏康,用能力爭取他的在意,是她唯一想到的辦法。

 

  為了一個難纏的客戶,她在辦公室獨鬥到近十一點鐘,終於不支向沈柏康求援,沈柏康說家裡有資料,要她過去拿。

 

  是她不應該,孤男寡女獨處,她再度向他示愛,「上一次我提過,我願意當你的地下情人,你考慮的結果如何?」

 

  沈柏康了解她愛鬧,和她唱起雙簧,「除非妳有豪宅,外加現金千萬,否則我很難動心。」

 

  「臭美,你以為我要包養你嗎?」

 

  「不然,我包養妳好了,如果妳有豪宅,外加現金千萬。」

 

  她不知道白皓然那晚住在沈柏康那兒,她和沈柏康不知道他們吵醒了白皓然,他們不知道白皓然正冷眼旁觀他們調情。

 

  當她偷吻沈柏康得逞,開心的嬌笑時,白皓然鬼魅般的飄到她的眼前,她驚嚇過度,反射動作的一跳,像無尾熊一樣手腳黏在沈柏康身上。

 

  沈柏康推開她,聲音很緊張:「皓然,妳看到的….」

 

  白皓然揮手制止沈柏康說話,「你們有感情嗎?」要她回答。

 

  她不喜歡白皓然的態度,像在審問罪犯。她更討厭沈柏康對白皓然的緊張。強烈的妒火和怒火摧毀了她的理智,她惡意的、怨恨的、顫抖的說:「有。」

 

  沈柏康不敢置信的看著她,「 Why? Jessica,不要鬧了。」

 

  「你知道原因的。」沈柏康的眼神使她內疚,說完話,她像肇禍的小孩一走了之。

 

  她在馬路上沒有目標的亂走,愈走心愈亂,彷彿跌入迷宮。即使氣跑了白皓然,沈柏康會愛一個壞女人嗎?

 

  她打電話向沈柏康懺悔,沈柏康冷漠的說:「永遠不想再聽到妳的聲音。」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重話,她的眼淚滔滔而下。

 

  早上,一進辦公室,迎接她的是沈柏康的噩耗。聽說他心臟病突發過世,她連聲尖叫,逢人就自首:「是我,我是兇手,我是殺死沈柏康的殺手!」她,不應該去他家,不應該痴纏他,不應該說謊。

 

  她原想等沈柏康氣消,再向白皓然解釋。誰知道她的愧疚醒得太晚,他走得太早,竟然帶著對她的不諒解含恨而終。太遲了,再多的眼淚也傾洩不完她的悔恨。

 

  沒有沈柏康的辦公室,沒有笑聲,她再也待不下去。沒有沈柏康的城市,沒有希望,她急於逃離。沈柏康的喪禮過後,她決定辭職到國外讀書。

 

  出國前,她寫了兩封道歉信,一封寄給白皓然,一封收件人是沈柏康。給白皓然的信,在寄出兩週後被退回。要給沈柏康的信,始終放在口袋裡。因為,天堂沒有地址。

 

  她突然老了,老得無法再幻想愛情,才明白,有些感情放在心上比說出口更加深刻。

 

  她會將沈柏康一輩子放在心上。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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