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 淚 不 輕 彈 |
陳先生腹部的皮膚長了一個纖維瘤,我著他躺在手術床,以局部麻醉方式切除。
「把襯衣拉高一點就可以了。」我說。
陳先生雖已六十五歲,但身體仍硬朗,他索性把上衣脫掉,右前臂、左胸和左肩露出三條疤痕。
「怎樣弄傷的?」護士好奇地問。
「因工受傷的。」陳先生如數家珍道:「右臂是木屋區大火救人時傷;左肩是十號風球山泥傾瀉;左胸是戲院火警。」陳先生以前當消防員。
「一定很疼了。」護士說。
「當時只顧救人,」陳先生笑道:「並不覺得怎樣痛。」
我趁著他們對答,完成麻醉注射;我請陳先生暫停說話,開始動手術。落了一刀,我慣性地看看病人表情,竟發覺陳先生老淚兩行。
「很疼嗎?」我問。我一向對自己的局部麻醉技巧頗有信心,想不出哪裡出錯。
「不關你的事,」陳先生揉揉眼睛道:「是我懷念亡妻。去年她患癌病,同樣趟在手術檯讓醫生進行切除,十天後因併發症去了……」
男兒有淚不輕彈;鐵漢流的,若不是血,就是最情深的淚。